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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114日的美国中期选举中,共和党拿下参众两院,奥巴马成“跛脚鸭”总统。“跛脚鸭”如今已是习惯用语,很少有人还会因为它原来的揶揄和嘲讽而觉得好笑。然而,开始的时候,“跛脚鸭”是个玩笑的说法,出自18世纪的伦敦证券交易所,指那些拖欠债务的经纪。根据字面解释。鸭子走起路来本来就一摇三摆,再加上跛脚,更是一付东倒西歪、步履维艰的可笑神态。

政治上,跛脚鸭指一个因任期快满而失去影响力的政治人物。民主党失去国会两院的大多数,使得民主党籍总统奥巴马更难赢得国会的支持而有所作为,但这只是“跛脚鸭”的一个方面。另一个方面是,由于跛脚鸭无需再争取下届连任,他对选民的责任心会减弱,以至不计后果地绕开权力制衡机制,作出不受欢迎的政策决定。这就会越加脱离选民,成为我行我素的讨厌人物。在选民拿政治家没办法,不能充分发挥监督作用的时候,很少有政客不是跛脚的。

在不少美国人(当然不是所有美国人)眼里,奥巴马早就是后面这个意义上的跛脚鸭了,因此也成为许多政治笑话的靶子。笑话有的是套用苏联或纳粹德国的老政治笑话,有的是新编的。

例如:奥巴马对美国人民说,“我有两个消息要宣布,一个是好消息,一个是坏消息。好消息是创造了许多工作机会,坏消息是这些工作全在中国。”这个笑话套用了苏联勃烈日涅夫时期的老政治笑话:勃烈日涅夫对苏联人作广播讲话,“同志们!我有两个重要消息要宣布——一个是好消息,一个是坏消息。坏消息是今后七年我们只能吃屎,好消息是大量供应。”

又例如:奥巴马总统、第一夫人米歇尔和副总统拜登一起坐飞机。奥巴马笑着对米歇尔说,“你瞧,我可以朝窗外扔一张百元大钞,让某个人幸福一下。”米歇尔说,“我可以扔十张百元大钞,让十个人非常幸福。” 拜登说,“我可以扔一百张百元大钞,让一百个人非常幸福。”开飞机的机长笑了,他对副驾驶说,“后面坐着都是大家伙。妈的,我把他们统统扔出去,让一百万人非常、非常幸福。”这个笑话套用了纳粹德国的政治笑话,原来笑话里的人物是希特勒、戈林和戈培尔,笑话的结尾“笑点”(punch line)是“让所有的人都非常幸福”。

但是,更有趣的奥巴马笑话是美国人自己新编的。例如,有一个挖苦奥巴马一无所长、无所作为的笑话:奥巴马走进大通银行(Chase Bank)对出纳员说,“早上好,你能给我兑现这张支票吗?”出纳员说:“很愿意为您服务,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您的身份证?”奥巴马说,“对不起,自从我当上总统后,就觉得不再需要随身带身份证了!”出纳员说:“是的,先生,我知道您是谁,但是,按照政府规定,还是需要看身份证的。不过,让我们看看有什么变通的办法。前几天,老虎伍兹也是来取钱没带身份证。为了证明他是谁,他挥起球杆,把球直接打进了侯客厅那一头的杯子里。这一杆就是证明,所以我们为他兑现了支票。您说说,有什么事情是您能做到,而别人做不到的呢?”奥巴马站在那里,想了半天,说,“老实说,还真是一件也没有。”

关于奥巴马的笑话当然大多是不喜欢他,不支持他的人说的,有的涉及有争议的公共事务,有的则纯粹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。例如有这样一则笑话:问:“奥巴马所说的‘非法外国人’指谁?”答:“没有身份证件的民主党人。”意思是,奥巴马的非法移民政策太宽松,为了讨好能从这一政策得益的民主党支持者们。美国的移民政策是共和、民主两党的一个分歧点,是可以在国会和媒体上公开辩论的,因此,这个笑话并没有恶意,也不是专门攻击奥巴马本人的。

但是,有的笑话却是明显的个人攻击,或者纯粹是图口头痛快和说笑之乐。例如:有新闻报道说,奥巴马总统离开白宫时,不当心没带钥匙。记者问他当时有什么想法。奥巴马说,“我想,糟了,他们一定找到我的出生证了。”反对奥巴马的人士有的一直咬定,他不是出生在美国,没有资格当总统,这个笑话附和的就是这种说法。这种笑话品味不佳,虽然是不实之词,但也不会当政治谣言来追究。

在美国,关于总统的笑话是整个民主制度政治幽默的一部分,并不具有特殊的政治敏感性。总统经常成为广播、电视脱口秀或幽默说唱表演(相当于中国的相声)的笑料,并不是因为人们特别讨厌总统,而是因为总统的一言一行是所有政治人物中最受民众关注和熟悉的,所有很容易成为现成的话题和谈资。许多脱口秀“名嘴”都会用时事新闻来制造关于总统的笑话。

例如,20141021日,奥巴马总统在投票站投票时,身边站着一位女性,一名男子冲着总统说,“喂,总统先生,别碰我的女朋友。”这个镜头几乎所有的美国电视台都播放了。脱口秀主持人柯南·奥布莱恩(Conan O'Brien) 以此开了个玩笑:“在投票所,奥巴马总统投票时身边站着一位女性,一名男子冲着总统说,‘喂,总统先生,别碰我的女朋友。’他这么说,不是因为奥巴马调戏他的女朋友,而是因为他女朋友是一位竞选连任的民主党候选人。”这个2014年中期选举的笑话外国人可能根本听不懂,但在美国人听起来很好笑。这是因为,在中期选举时,奥巴马的名望跌到最低点,几乎所有民主党竞选人都不愿意他去帮助竞选(不跟他沾边)。这就是奥布莱恩嘴里“别碰我的女朋友”的意思。

同样还有这样一则2014年中期选举时的笑话,脱口秀主持人·雷诺(Jay Leno)说:“奥巴马总统的支持度跌到39%,而公开承认吸食快客可卡因的多伦多市长罗伯·福特(Rob Ford)的支持度反倒是增长到了49%。奥巴马有何感想呢?他与其推行奥巴马健保,还不如吸食快客可卡因。”这既是挖苦奥巴马的全民健保计划,也是暗示奥巴马年轻时吸食过大麻。奥巴马曾公开承认有过这一个恶习,但认为其危害和吸烟差不多,遭到不少人取笑。这样的潜台词只有美国人才懂,也才觉得好笑。总统笑话是美国政治文化和大众娱乐的一部分,也是美国人喜闻乐见的既风趣又幽默的政治和时事评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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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贲

徐贲

290篇文章 3年前更新

美国加州圣玛利学院英文系教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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